
所谓经济学帝国主义,指的当然是经济学在“侵略”其他社会科学学科的传统领地,而且这种侵略并不是异想天开的瞎胡闹,而是真能分析出一些原来人们没有分析出来的东西,给人们以新的启示,使学科有新的发展。 经济学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是与它的特殊分析方法相联系的。首先,经济学在本质上其实不像有人从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样,是所谓“数钱的学问”,它所研究的是人的行为,是人们如何在资源(包括时间)稀缺的条件下,通过行为和选择的改变,取得*的效果。所以在一定意义上,经济学是一种“行为效果学”,只要在有人、有人的行为的场合,这种行为效果学的基本逻辑和基本分析方法,可以是通用的。其次,经济学不仅研究个体的行为,而且研究个体之间的相互关系,这当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切社会科学都研究人与人之间相互制约、相互影响的社会关系。但在现实中,生存的需要总是人们的基本需要,人的一切活动都有赖于资源的消费和收入的分配,经济利益构成人们一切利益的基础,因此,理解了经济关系,的确也能对其他社会科学所研究的问题,有更深的理解。 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经济学就显得很“强势”,很“嚣张”,很“显学”。经济学帝国主义的概念最初当然是由经济学家自己提出的,以形容经济学的扩张趋势,在人们说开去后,这个词可能让人对经济学产生误解,以为它无所不能,或者是它在自吹无所不能。 其实,真正的作为科学的经济学是很“谦虚”的,甚至是很“谦卑”的。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如果一个人真的搞懂了经济学,他会是很谦虚的,因为他会知道,经济学所能够说明的、能够解决的问题,其实是很有限的。 首先,个人如何选择和决定,只是他自己才能做的事情,经济学家——不论他对人的基本行为方式理解得如何透彻——也不能替别人作出决定。这是因为,经济学分析所依赖的基本概念——“幸福”或“痛苦”、“效用”或“代价”等等,完全是“个人主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一套独特的评价标准、价值体系(经济学的术语是“偏好”),小到吃饭的口味、穿衣的喜好,大到伦理道德、思想意识,都可能是不同的。而且,每个人所面临的具体条件——能力兴趣、家世背景、社会关系,对自己和社会环境未来变化的预期也是不同的。所以,即使经济学家知道一个人总会按照我们大家所接受的那个“公理性假设”即人都是要追求利益*化的逻辑来行事,我们也不知道每个人所要*化的那个具体的“利益”体系究竟是什么。也许经济学家可以为人们提供更多的信息与知识,使他们信息更加完全,从而作出的决定更加正确,但也仅此而已,还是不能代替每个个体(个人与企业)作选择、作决定!经济学家甚至没有资格评判他人的决策正确与否,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根据什么偏好体系作出的决定! 这种“偏好的个人特殊性”,导致了经济学在定量分析和“科学证伪”上的很大局限。我们可以用“偏好”、“效用”一类抽象的概念,就人的许多行为的基本规律作出一些“理论假说”,包括经济学帝国主义意义上的结婚、离婚、犯罪、改革制度、追求平等等等,但由于这些行为所涉及的“物品”(goods or bads)不能有一个市场价格(定价的交易成本太高),我们的定量分析就只好到此为止——由于偏好或效用的个人性和人与人之间效用的不可比性,我们只能以“假说”的方式给出人的社会行为的一些大致的逻辑,但无法进行精确的定量分析,很难对这些假说进行严格的证伪。 第二,经济学不但不能替代个人作决定,而且不打算改变人的价值观念和道德伦理——经济学总是以不同人的不同价值观念作为自己分析经济社会现象的前提,而不以改变人们的观念为己任。你爱吃酸的还是甜的,好旅游还是好吸毒,你是只关心自己,还是也关心朋友和国家,对于经济学来说只是你的个人偏好,你的价值判断,也许你在伦理学家、政治家、神父、文学家或记者的说教、感召、影响下可以改变你的价值观,改变你的行为选择,但那不是经济学作为一个学科的使命,经济学只是把你的特殊偏好当做分析的前提,你改变了,再把你新的偏好作为前提,但经济学家原则上不打算去改变你的想法。有些人总是想赋予经济学更多的使命,想把改变人们的道德观念也列入经济学的范畴,那就不是经济学帝国主义了,而是成了“经济学强盗”,因为那是在攫取不属于你的东西。 有人曾问我,市场经济由于存在“多次博弈”,不讲信用的人最终会受到惩罚,如果人们认识到这一点,就会比较讲信用,所以在市场经济下人们的信用道德会有所改善,这不是说明经济学与道德伦理有关系、经济的运行可以改变人们的道德伦理吗?可是你仔细想一下,所谓的商业信用,可不是因为人们改变了他们的信用道德,而是因为人们发现不讲信用在市场经济下最终是“不合算”的(会被惩罚),也就是说还是出于“算计”,才改变了他们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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